困擾數學界幾個世紀的難題,終于有重大突破了!
這個難題如果被解決,會直接影響到一個著名未解之謎的求解——貝赫和斯維訥通-戴爾猜想。
貝赫和斯維訥通-戴爾猜想是數學界頂尖的7大千禧難題之一,有人為了證明它,懸賞過高100萬美元的獎金。
所以,究竟突破了什么難題?
求解一共有多少整數,能被寫成2個有理數(整數和分數統稱)的立方和。
例如整數13,就可以被“拆”成有理數7/3的立方、有理數2/3的立方的總和:
看起來似乎不難,但數學家們在這幾百年來關于它提出的各種猜想,卻沒有一個被真正、徹底地證實。
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的數學系教授Peter Sarnak對此感嘆:
分析兩個數的立方和,意味著研究的族(family,集的同義詞)非常小,族越小意味著問題越難。
我只能說這個問題很難、特別難,答案幾乎“遙不可及”。
但對于學界而言,這個問題的求解又至關重要。
它不僅是解決很多純數學問題的核心突破口,在應用數學如密碼學領域也頗受重視。
無證明,不數學。現在3位數學家再次朝這一難題發起挑戰,并成功突破了關鍵瓶頸之一。
所以這個數學問題究竟難在哪里,數學家們又究竟如何取得了這一突破?
選擇與三次方“死磕”
我們先來回看一下這個要解決的難題:
究竟有多少個整數,可以表達成有理數三次方和的形式?
這時可能會有盆友好奇,為什么數學家們要死磕三次方的和,而不是平方、四次方、五次方……呢?
答案也很簡單——它更難,也更有用。
具體原因有以下三點:
其一,除了三次方之外,無論是小于它的二次方、還是大于它的N(N>3)次方,有些問題已經被解決過了。
就拿二次方來說,已經有非常具體的方法來判斷哪些整數能成為兩個有理數的平方和。
這個方法是在17世紀早期,數學家阿爾伯特·吉拉德(Albert Girard)和皮埃爾·德·費馬(Pierre de Fermat)提出的,如果不符合這一條件,則整數不能用有理數二次方和表示。方法具體如下:
首先,將挑選的數字分解成質數冪的形式。
以整數490為例,它可以被分解成下面這種形式:
然后,對分解后的質數進行檢查:如果其中一個質因數除以4的余數為3,那么它的冪必須為偶數。只有這樣,原來的數才能表示為有理數平方和。
這里7除以4余3,它的指數為2,符合偶數的要求,因此整數490可以用兩個有理數平方和表示:
其二,基于上述條件,“能否被2個有理數立方和表示”也可能成為繼奇數、偶數之外,又一個將整數有效分為兩個陣營的分類方法。
畢竟數學家們推算過,發現能用有理數二次方和表示的整數比例很低,同理N次方(N>3)也是。
相比之下,可以用三次方和表示的整數就非常豐富。
光是在1~100的整數里,就有59個能用兩個有理數立方和來表示:
△藍色數字可以寫成兩個有理數立方之和
這樣的話,大約就有59%的整數能被2個有理數立方和表示,甚至有數學家猜想這個數值能被推廣到所有整數范圍中。
其三,數學家們研究這個問題也不僅僅是為了有一個新的整數劃分方式,它還和數論中的“熱門研究領域”橢圓曲線有關。
△橢圓曲線方程
橢圓曲線具有極其復雜的結構,這使它成為純數學和應用數學等許多領域的中心,在密碼學中也有很大的用處。
立方和問題,就是橢圓曲線中的一個特例。
△橢圓曲線,圖源維基百科
如開頭提到的貝赫和斯維訥通-戴爾猜想,就是橢圓曲線領域的一個核心問題。
如果這一猜想成立,便能推斷出符合上面1~100整數表現(即藍色數字圖)的結論:
在1000萬個數字中,約有59%是兩個有理數立方的總和。
不過,上面提出的這么多推斷,繞來繞去也都只停留在猜想層面。
過去的幾百年里,不少數學家試圖揭開這個謎題,但要么無法得出結論,要么無法證明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。
它不像指數為2時,整數可以輕松被證明能否被拆解為兩個有理數平方和(方法如上),畢竟指數為3時,沒有確切的方法可以證明整數能否被拆解。
但嘗試一個個“暴力拆解”整數又是不現實的。
因為在整個拆解過程中,涉及到的計算量巨大。
畢竟相較于拆成兩個整數立方和,拆成兩個分數立方和的難度要大得多……
舉個栗子,整數2083雖然可以被拆解成兩個分數的立方和,但光是這兩個分數的分母,就長達40多個數字!
這還僅僅是一個整數的計算量,更別提挨個兒計算其他整數了。
現在,終于有3位數學家成功突破了這個問題的瓶頸,第一次給出了可以拆解成兩個有理數立方和的整數比例:
9.5%~83%。
所以這一范圍究竟是怎么得出的?
如何圈定這一范圍?
正如上面所說,橢圓曲線的結構極其復雜,這也使得它的直接求解變得非常困難。
于是這3位數學家開始思考:為何不試試將它與更容易處理的東西聯系起來呢?
這一想就想到了矩陣。
這3位數學家中的1位,曾在今年4月證明過一個理論:
如果一個立方和方程存在有理數解(rational solutions),那么至少存在一個2 x 2×2×2的四維矩陣與它對應。
依據這個理論,如果能想辦法計算出整數的2個分數立方和方程是否有對應的四維矩陣,就有辦法求解出不可能被表示成有理數立方和的整數范圍。
具體的求解過程,涉及兩方面的理論:
一部分是幾何數論,涉及計算不同幾何圖形在坐標系中的格點(lattice points);另一部分則是解析數論,與哈代-李特爾伍德圓法(定理)相關。
終他們求解出的結果是,大約有1/6的整數不存在對應的四維矩陣,換言之,這1/6的整數完全不可能被表示成2個有理數立方和的形式。
這樣就確定了這個范圍的大上限——至多有5/6(約83%)的整數可能被表示成有理數立方和。
所以求解下限的話,將定理反過來不就行了?
并非如此。
畢竟這個理論的逆定理并沒有被證明成立,即“如果一個整數能找到對應的四維矩陣,則它也能被表示為2個有理數的立方和”。
為此,三位數學家求助了橢圓曲線領域中對逆定理頗有研究的2位專家,分別是來自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的Ashay Burungale和普林斯頓大學的Christopher Skinner。
他們一番搗鼓后,給出了一個特殊情況下逆定理成立的條件,在這種情況下至少存在2/21的整數,能表示為2個有理數的立方和。
而2/21(約9.5%)這個數值,也正是這一整數范圍的下限。
但畢竟是特殊情況,所以3位數學家認為,9.5%~83%這個整數范圍還能被進一步縮小。
接下來,他們打算進一步提升下限9.5%的數值,以接近逆定理完全成立下的5/12(約41%)。
領域內的學者認為,這一成果突破,表明數學家們距離貝赫和斯維訥通-戴爾猜想的證明又前進了一大步。
作者之一為菲爾茲獎得主
這次研究之前,3位數學家已經在數論領域有過幾次合作了。
其中,Ari Shnidman和Manjul Bhargava早在2012年就有過數論領域的合作,而Manjul Bhargava又是Levent Alp?ge在普林斯頓大學讀博期間的導師。
Levent Alp?ge,哈佛大學初級研究員,本科畢業于哈佛大學數學系,并獲得了物理系碩士學位,隨后他獲得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的碩士、博士學位。
他曾于2015年獲得摩根獎,這個獎項每年頒給數學研究出色的大學生。
Ari Shnidman,以色列希伯來大學數學系的高級講師,研究興趣是包括算數統計學、算數幾何等在內的數論方向。
Manjul Bhargava,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教授,本科畢業于哈佛大學,博士畢業于普林斯頓大學,研究方向是幾何數論。
他于2014年獲得菲爾茲獎,獲獎理由是在幾何數論領域做出的突出貢獻,包括開辟新方法來計算“小”秩(“小”指多不超過5)的環數和估計橢圓曲線平均秩的界等。
值得一提的是,其中他研究的關于“橢圓曲線三次方程的有理數解”也是獲獎原因之一,這次研究的兩個有理數的立方和問題,就是其中的一種特殊求解情況。
這次突破有不少理論基礎,就建立在Manjul Bhargava之前做過的工作上。
論文地址:https://arxiv.org/abs/2210.10730
參考鏈接:
[1]https://www.quantamagazine.org/mathematical-trio-advances-centuries-old-number-theory-problem-20221129/
[2]https://swc-math.github.io/aws/2009/09BhargavaNotes.pdf
[3]http://math.huji.ac.il/~shnidman/